高原“鐵馬”
■安紅欣 郭豐寬
雪域高原凜冽的寒風，打在臉上像刀割一樣生疼。西寧聯勤保障中心某部連長孟凡龍站在哨位上思緒萬千。望著身旁一排排整齊排列的運輸車，他的腦海里逐漸浮現出高原汽車兵執行任務的一幕幕畫面。
一
“所有人員注意，山上發現滾石，立即停車?！?/p>
孟凡龍的話音剛落，一塊大石呼嘯著從山上滾落下來，擦過車頭端端地卡在公路邊的防護樁上。一時間，數不清的碎石掉下來，擊打在車廂一側，咚咚作響。
“好險！”作為頭車駕駛員的一級上士馮志威雙手緊緊握住方向盤，轉頭看向副駕駛位上的孟凡龍。
高原上的公路大都盤山而建，彎多路窄、崎嶇難行，經常有滾石、塌方出現，要是遇到雨雪天氣，險情隨時都有可能發生。
碎石剛剛落完，孟凡龍就急迫地打開車窗，向山上望去。此時，半山坡還有幾塊巨石搖搖欲墜，隨時都可能掉落，他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兒。
來不及多想，孟凡龍立即準備排險。他找了一段安全避險路段，交代一排長馬騰調整車隊，轉過頭對馮志威說：“你負責觀察，我去排險?！?/p>
“你指揮，我去?！瘪T志威說著就要往山上沖。他十分清楚，自從進駐高原執行任務以來，孟凡龍每天忍著強烈的高原反應，臉色烏青、嘴唇發紫，整個人瘦了一大圈。
“你回來，我是連長，把你們安全帶出來，就得把你們安全帶回去?！泵戏昌堃话炎ё●T志威，拿著工具向山上爬去。
平原爬山或許不算什么，但在海拔4000多米的高原爬山，每一步都在挑戰身體的極限。孟凡龍大口喘著粗氣，一步一步往上爬，不時有幾塊拳頭大小的石頭滑落到他的手上，砸出不少血印和淤青。他甩了甩手，繼續向那幾塊巨石摸過去。
山下的馮志威屏住了呼吸，焦急地望著孟凡龍。每當執行重大運輸任務，他和孟凡龍這對“老搭檔”都會駕駛頭車，走在車隊的最前面，遇到的險情已經數不清。
不一會兒，孟凡龍已經摸到了幾塊巨石旁邊。他找準位置，使出渾身力氣猛地一撬，沉重的巨石松動后滾下山去。就這樣，孟凡龍一塊一塊地排除險情。汗水早已浸透內衣，冷風吹過，他不禁打了幾個寒顫。
從山上回來，戰友們把孟凡龍團團圍住?？粗p手劃破的傷口，馮志威紅了眼眶。而孟凡龍一副輕松的樣子，咧嘴笑著說：“沒事，一點小傷?！?/p>
二
夜深人靜，一輪圓月高高掛起，一望無際的荒漠直鋪到天邊。在天空與荒漠銜接的地方，聳立著鋸齒形的沙丘。
“嘟嘟嘟……”緊急集合哨音打破夜晚的靜謐。接到緊急命令，連隊立即出發向配置地域運送物資。
剛剛睡下的修理工、一級上士王浩為一骨碌翻起了身，背起裝具就往外跑。
部隊進駐荒漠執行任務以來，由于風沙、高溫等因素影響，車輛經常會出現莫名的故障，作為修理工的王浩為比平時忙了很多。深夜運送物資，他更不敢掉以輕心。
正當車輛集合編隊時，對講機傳來呼叫：“5號車打不著火了?！甭勓?，王浩為心里“咯噔”一下，提著工具箱奔5號車的方向跑去。
打開引擎蓋、檢查油路、嘗試點火……一連串的檢查下來，沒有發現任何問題。
“又是個莫名的故障?！蓖鹾茷榈哪樕?，俯下身子鉆進了車底。此時，距離車隊出發時間不到5分鐘，大家都焦急地等待著。王浩為躺在車底下緊張地工作，油污沾滿了雙手。抬手擦汗時，臉頰上留下了一串烏黑的印記。
“點火?！眲倓倲Q上最后一顆螺絲，王浩為立刻大聲喊道。駕駛員聽聞踩下剎車和離合，轉動鑰匙，車輛“突突突”冒起了煙。
“滴……滴滴……”車隊駕駛員按響了喇叭，向這位精通汽車修理、電焊、鉗工等專業技術的“鐵馬神醫”致敬。王浩為蹲下身子，用地上的黃沙搓了搓沾滿油污的雙手，起身拍了拍衣服，又背起工具箱，登上收尾車。車隊準時出發，一路風馳電掣駛出宿營區。
從裝載完物資到前往配置地域的路上，車隊再沒出現問題，安全順利完成物資轉運任務。正當大伙兒松了一口氣的時候，意外突然發生了。返回途中，車隊倒數第三輛車左后輪胎突然爆胎。駕駛員馬騰和副駕駛員李斌趕緊下車，拿出千斤頂，準備將車輛頂起來換輪胎。
可是荒漠的土壤松散，千斤頂吃不住力。眼看著時間一點一點過去，正當馬騰和李斌急得抓耳撓腮時，王浩為急匆匆地趕了過來。
“班長，各種辦法都想了，不管用??！”見到王浩為，馬騰像抓住了救命稻草，急忙介紹情況。
王浩為安靜地蹲在車旁，仔細觀察著松軟的地質。他忽然靈機一動：“我們可以把受力面大的支撐物放在內側車輪前方，發動汽車開動至支撐物中央，這樣內輪就會把車頂起來，外輪就懸空了?！?/p>
這個辦法果然管用，王浩為帶著馬騰和李斌用了不到10分鐘就將輪胎換好，隨即跟上了車隊。
三
一望無際的戈壁灘上，狂風裹挾著黃沙滾滾襲來，蔚藍的天空瞬間變了樣。一個車隊由遠及近，伴著剎車聲各自散開。每個車頭都跳下數名頭戴鋼盔、身背步槍的戰士，按三角隊形分組展開，各組交替掩護。
行進到一處狹窄路段，為了保持隊形，位于左側的二組組長、二級上士尚瑞帶隊登上一旁的小山丘。隊員們深一腳淺一腳，行進速度明顯變慢。一會兒的工夫，三角隊形徹底變了形。
風沙散盡，大家灰頭土臉地看著首尾不能相顧的隊形，都露出了尷尬的表情。
訓練間隙，連隊組織復盤檢討，尚瑞最先發言：“隊伍行進到狹窄路段，地形上對敵處于劣勢，理應快速通過。我們為了保持住三角隊形，放慢了速度，顯然脫離了實戰要求?！?/p>
馬騰接過話茬：“在分隊防衛中，必須根據不同地形選擇對應的進攻隊形，比如地幅平坦開闊可用三角隊形，地形狹小就可以用楔形或一字隊形?！?/p>
大家你一言、我一語，紛紛發表意見，在檢討反思中形成了一整套適應不同地形的進攻戰術。
戈壁灘上的這次經歷，讓連隊官兵看到了日常訓練與實戰的差距。
無獨有偶，在某次演訓任務中，連隊官兵奉命奔赴戈壁，又遇到了近似實戰的考驗。
進駐演訓地域后，戰士們按照訓練時的方式搭設偽裝網隱蔽。很快，他們順利完成偽裝，心情也放松了下來。沒想到，一場突如其來的沙塵暴后，偽裝網竟不見了蹤影，車隊明晃晃地暴露在戈壁灘上。
“如果真的打仗，你們早就被發現了，還談什么保障?！睅ш狀I導的責問，讓官兵的臉頰發燙。
正當大家一籌莫展的時候，二級上士喻祥輝一語中的：“傳統的支撐桿搭設偽裝網的做法，并不適合戈壁灘的沙質土壤，我建議給車輛安裝可伸縮支撐桿，利用活動轉向軸固定在車輛大廂板兩側……”
“這個建議好！”大家紛紛點頭。采取這種方式，不僅牢固可靠，還可以適應不同地形要求，節省偽裝時間。
喻祥輝帶領戰友們采購改裝器材，加班加點完成改裝。在隨后組織的演訓中，他們的偽裝效果最好、用時最短，做法也被推廣。
無論巍峨高原，還是茫茫戈壁，高原汽車兵已經將“先到位、后收場、全程用”融入血脈、付諸行動。
（本文刊于《解放軍報》2023年2月15日第12版）
